「我最大的問題,就是沒有學會溝通這件事情。」蔡英文說。
這是政大同學賴筱婷向蔡英文的提問:「什麼能力是您在學生時代沒能學好,出社會後卻發現非常重要的?」
教育部青年發展署舉辦的「大專女生領導力培訓營」上,蔡英文與學生們展開一段坦率而真誠的交流。
她坦言,「從小到大,我很少跟人家聊天,聊天不是我喜歡的事情。很多時候,我選擇自己去解決問題,不找別人一起商量。」
不只是獨來獨往的個性,她「亂七八糟」的成績單也造成她的自卑。「我的哥哥姊姊,不是天才,就是資優生。他們每次考試都一百分,我只要能及格就不錯。」
「小學有一次,我好不容易考了第八名,回家跟我媽講說,我媽覺得這有什麼好稀奇的?你哥姊都考第一名阿。」高中時,第一次月考,班上五十八個人,她考五十二名。
與兄姐的差異,對幼時的她形成壓力。
她笑說,小時候她看起來智商很低,上課時總聽不太懂老師的話;她自剖腦迴路跟一般人不同,老師講課時,她常自己開外掛、另闢一個box思考、挑戰老師的邏輯。
即便辛苦的考上台大法律系後,她也遇到一樣的狀況;有一次考試只得四十分,老師還挖苦她要認真答題。
這是蔡英文鮮為人知的一面。她的思考方式非典型,因此,求學需要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,才能趕上優秀。
進入學界後,她自稱「孤僻的學者」,但因學術講的是邏輯、是知識,因此,孤僻並不違和。
直到她擔任國家貿易談判代表,她才意識到溝通有多重要。在談判桌上,「如果你講的東西對方聽不懂,那是你的失敗。如果對方在講什麼,你沒有好好聽、你沒有理解,那也是你的失敗。」
整整十年,她努力的學習聽懂別人、也讓自己被聽懂,她學著「用最有效的方法去把一件事情講清楚」。
她幽默舉例,在美國牛豬的談判時,桌上總是會放兩張圖片,「一隻豬、一隻牛,每隻動物的部位都被編號,每一個部位都是一個談判的項目。」
「談判最困難的,從來都不是牛排,最困難的是牛的內臟。因為我們喜歡吃,別人不愛吃,所以它很便宜賣到我們台灣。但我們這裡,牛的最寶貴的部分就是內臟的部分。」
所以,「誰喜歡吃什麼、不喜歡吃什麼,這是生活的文化、傳統,」就這樣,不同的議題、不同體驗,她努力的去感受人背後的意圖、情緒、需求,她一片片為自己補上溝通的拼圖。
當上總統後,她體會到,「群眾的溝通,是成敗的關鍵。#如果群眾不瞭解你在想什麼,你做再多的事情都是沒有用的。
2018年的地方選舉慘敗,是她在溝通上學到最寶貴的一課。
「那是我最慘的時候」,她讓自己走出去,去面對最直接的民意。她領悟到,領導者最重要的任務,是傾聽,尤其是那些刺耳的聲音。
「敗選一定有它的理由,選民一定有什麼地方不滿意,這是民調測不出來的。」
領導者面對的是真實的人,有情感、有感受。不只是把話說清楚,而是得聽懂話語背後的情緒,這需要放下身段與極大的耐心。若無法跨入這個世界,再好的政策也難以推行。
「你必須要把耳朵打開,即便有時候他講的事不太有道理,#但他的情感跟感受也是很重要的。」
與人民面對面時,「他罵多久,我就坐多久」。我忍不住問蔡英文,為什麼可以這麼理性的面對?
「當你遇到失敗,但你不知道失敗的原因時,#你真的很感謝有人願意用很生氣的口吻告訴你,他真正在想什麼。」
這次地方選舉的大挫敗,讓她重新審視自己,重新理解人民,為她蓄積了豐沛的連任實力。
聽著蔡英文當眾坦承自己的弱點,並如實揭露自己的補課之路,不但真實,更有滿滿的正能量。
她說,當領導者最重要的特質,是要有「被討厭的勇氣」,而「做中華民國總統,被討厭是每一天的事情。」
過去八年,她帶領台灣走過疫情,進行年金改革,推動性平法、前瞻建設等,讓台灣的GDP成長了45%,並準備好迎接這波半導體與AI商機。
她意味深長的說,「領導,不在於權力的大小,而是面臨質疑,甚至誤解的時候,你有沒有辦法去了解批評你的人,甚至罵你的人;那個跟你不一樣的人,心裡在想什麼?而且,從批評中看到問題的核心,那才是重點。」
而且不只要瞭解罵你的人,「還要好好的說給他聽」。蔡英文說,領導的對象不是事,是人。所以,「你要懂得跟別人相處」。
「你說一個孤僻的人會不會是好領導呢?」她笑說,這件事情她還未能下定論,但她肯定的是,一個「跟別人可以相處的人」,比較容易成為好領導者。
溝通,難的從來不是道理,而是情緒。
理性如蔡英文,當她踏上領導之路後,她看到,學識、邏輯,不是打開溝通之門的最後一把鑰匙,因為沒有掌握人心,道理只是冰冷的刀;一旦看見人心,道理才能成為溫暖的光。
而她也一步步修正自己,終於讓自己成為那道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