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晚從台中回到台北，搭了台Uber回內湖，是一台油電車，感覺還不錯。上車後我問司機：「您好，剛剛台北有下雨嗎？地上蠻濕的。」司機親切且溫和的說：「有喔，下午雨很大，你從哪邊回來啊？」我笑著說：「台中，現在要回內湖陪小孩。」
這位司機看起來頗年輕，就不稱呼為大哥了，我猜測30歲左右。他戴著粗框眼鏡、短髮，就像是一個小弟弟，我繼續問：「你看起來很年輕，有30歲嗎？Uber好開嗎？」
年輕司機說：「我33歲了，假日還不錯，但平日就不太行。我開Uber 5年，疫情期間很不好，但現在有起來了。」
「5年前您就開Uber，那時候聽說正好賺。」我和他分享了一些其他司機跟我說過的，繼續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話，雖然已經蠻疲憊的，但還是想聽聽看有沒有什麼故事。
這位年輕運將說：「5年前真的好賺，那時候我1個月曾經最高來到13萬。我們群組裡面有個瘋子，整月都不休息的，一個月有到18萬，每天開15小時。不過現在不可能了，沒賺這麼多。」由於聊過天的司機也不少，大概知道以前跟現在的差別，我聽了倒是沒特別驚訝。
20歲就出社會，做物流業8年、開Uber 5年
我繼續問：「那您覺得跟做辦公室相比，現在Uber還好賺嗎？您以前是哪一行？」年輕司機說：「我沒坐過辦公室我不知道，我以前是做物流的，是4大超商送貨員，做了8年。」
我隨手算了一下，物流8年、Uber開5年，現在才33歲，不就代表這位年輕弟弟20歲就在工作？我納悶的問他：「您20歲就出社會工作了呀？也太早了。」
年輕司機講話溫溫的，不急不徐的說：「以前高中畢業時覺得念書沒用，就直接入伍去當兵了，退伍後就開始做物流。8年的時間我腰受傷，被貨物砸到，所以改來開計程車。」
「物流不是很缺人嗎？聽說薪水都喊到7、8萬，說什麼沒年輕人要做，那真的嗎？」
運將說：「沒這麼高，哪有這麼好，OO物流那種計件式才有可能，但也非常操，一般還是4、5萬居多。4大超商他們外包給物流公司，物流公司再雇用我們司機，一環扣一環，我們錢才會這麼少。不過缺人是一定的，越來越少人會去做。」
「您當時高中念完就直接去當兵，很早出社會應該也可以存比較多錢，現在會覺得當時的決定是對的嗎？」我問。
早點出社會多賺點錢，但後悔沒念大學
這位年輕運將不假思索的回答：「我會繼續念書，雖然早點出社會確實可以比較早存錢，後來我發現念書這事情很重要，主要是因為思維會改變，而且如果遇到比較有學問的人，他們才願意跟我講更多，無形中就會進步。要不然我高中畢業而已，很多東西都不太懂，這事情我覺得蠻後悔的，當時太年輕沒想這麼多。」
我試著安慰他幾句：「不過社會上也很多人說得有理，一堆工作根本不需要念大學、念碩士，念了反而欠一堆就學貸款。您這樣自食其力，其實已經很棒了，而且應該也存了好幾桶金。」
這位年輕運將繼續說：「對，確實很多工作不需要大學畢業，而且我家比較窮、需要錢，如果我當時有念大學肯定要就學貸款，欠個40萬應該跑不掉。但我還是會選擇念，主要是提升我的人際關係，讓周圍都是比較有⋯⋯比較⋯⋯我也說不上來，反正就是會有更多機會，讓自己進入那個新的圈子。」
「其實我覺得從跟您講話的感覺中，不會覺得您沒念過書。光是您可以說出這些話，而且有這些體悟，就已經很不簡單，您已經比現在很多大學生要好太多。很多老師都跟我說，大學生睡覺、玩手機、滑抖音、看IG美食或美女圖、課堂上吃雞排，上課其實只有一半不到的人有在聽課，大多數根本只是混完4年，您不要太過自責當年的決定。」
年輕弟弟笑著說：「我後來有自己看書學習，可能多少有點幫助。平常多閱讀，就會比較好，謝謝你的稱讚。我現在要回去拿起書本很難，要考大學去念書也不太容易，只能自己一點一點用下班時間唸書來充實自己。當時我工作很辛苦，被人拉去投資靈骨塔，結果30萬就這樣被騙走了。那時候我家人癌症躺在醫院很需要用錢，可是我無能為力，因為那30萬拿不回來，真的很無力。我覺得讀書還是蠻重要的，能提高自己辨識真假的能力，也可以更加茁壯。」
所有工作都是平等的？
這位年輕運將雖然33歲，但給人的感覺十分穩重，很成熟；講話溫溫的，相處起來相當舒服。他知道自己的弱點，光是這點就很不容易，人貴自知，能夠坦誠面對自己的弱項，並且加以改進，真的不簡單。也祝他生意興隆，將來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。
他說以他出社會10多年的經驗，他很確定職涯要轉為用腦力賺錢，勞力太容易受傷了，而且常常要用一輩子療傷。社會的殘酷是這樣，講好聽，每個工作都是平等，但這個平等只是指人權，並不是指社會地位、薪水回報。
這是一趟很平實無奇的計程車旅程，卻是一個年輕人用青春換來的體悟，獻給有孩子的每位父母親讀者。
＊本文獲「畢德歐夫」授權轉載，原文
責任編輯：倪旻勤
核稿編輯：陳瑋鴻
